彷彿伸手可及的夢想之家……
卻是步步驚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房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群不速之客,而這些人更是朱柔涵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的。
在沙發那邊,有一對年輕男女正嬉鬧在一起,而廚房那邊,一個爸爸帶著兩個小孩正在弄晚餐的模樣,餐廳則有另外一個家庭,一家四口一對雙親與兩個女兒就坐在餐桌旁吃著飯。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朱柔涵不記得自己在哪裡看過這些人。
突然,這些人似乎同時感覺到了朱柔涵的存在,紛紛停下手邊的事情。
他們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倏地變臉。
眾人一起冷冷地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朱柔涵。
「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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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序
如果各位有看過我的噗浪或FB的話,應該都知道我搬家了。
是的,我就是那位矮矮胖胖,還戴著黑框眼鏡的陳先生。
在這邊也非常感謝王志偉先生以及葉弘谷先生,幫我順利搬了家,還給了我一個不錯的故事。
關於這個故事裡面的這個家到底在哪裡,很抱歉,王志偉先生不能說,我也不能說,畢竟這很有可能會造成一些人的困擾。
不過我倒是可以提供一個簡單檢驗的辦法,供大家做參考。
只要在自己的家中,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燈全部關掉,然後唱那首大家最熟悉的歌曲──「甜蜜的家庭」。
如果你唱完這首歌,突然看到眼前出現一些恐怖的畫面,就好像類似小說裡面林國衛所看到的畫面一樣或者是有人跟著你一起唱,那麼很有可能你不是在距離那個「家」很靠近的地方,而是你應該住的就是那個「家」。
當然,你看到的畫面如果是完全不同的恐怖,例如看到有女鬼電視爬出來,或者女鬼是從走廊或樓梯蠕動下來找你,你住的肯定不是這個「家」,不過我相信你也不會太開心的。
這本小說,主要圍繞的話題是「家」。
雖然很多人可能堅持認為家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但是以我個人的經驗來說,從小到大,我住過一些地方,也稱這些地方叫做「家」。
但是,我真的感覺人跟「家」之間,有著奇妙的互動關係。
有些家,即便我住得不是很久,但是一住進去的時候,就覺得很舒適。
可是有些家,即便我住得再久,都還是會覺得有點心神不寧。
舉一個我個人的親身經歷來做例子好了,在我人生當中,住最久的一個家,就有著非常對比存在。
那個家有四片非常大的落地窗,而在主臥房跟我的臥房,也都有著大大的窗戶,可以看到六樓的屋外。
然而,有一扇窗,卻老是讓我覺得有點恐怖,那是在浴室裡面,一個通風的氣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一直覺得,那邊會有顆死人頭在那裏,用冰冷的眼睛看著我。
所以即便那時還沒當兵,我也幾乎每天都洗戰鬥澡,洗頭的時候就很怕那顆死人頭伸出他的死人手來抓我,所以洗得非常的迅速。
但是同樣的恐懼感,卻不曾發生在這個家其他的窗戶過。
當然,在我最後搬離那個家的這段漫長的歲月中,我都不曾在那邊看過那個心中曾經出現過無數次的死人頭。
或者,真的曾經出現過,只是因為太恐怖了,所以我的記憶保護系統自動幫我排除了這個恐怖的記憶,只留下對那扇窗戶的恐懼感。
總而言之,我自己下的定論是,我跟那間浴室八字不合。
所以在我的世界裡面,我還是覺得家跟住在這個家裡面的人之間,有著非常緊密的互動關係。
還有一個更恐怖的範例,就是當我在打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正住在短暫的租屋處。
然而,在這裡住的短短三個月裡面,我已經看了超過十次的醫生了。
三個月裡面,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都在生病(一個多月的感冒加上半個月左右的腸胃炎)。
還好當這本書出版的時候,我就已經不住在這裡了,不然連我自己都不敢想像,到那時候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最後,也祝福大家跟自己家可以和平共處,幸福快樂。
謝謝各位的觀賞,我們下次再見囉。
掰掰。
試閱
楔子
二○一二年初春。
和煦的日光從窗戶照射進來,讓陳家興不禁想要扯一下領帶,讓脖子透透氣。
現在的天氣實在奇怪,昨天明明那麼冷,西裝外套外面還得要加一件風衣保暖,想不到今天一早又變得那麼的悶熱,一點也沒有春天的氣息。
陳家興坐在會客室裡面,靜靜等待著。
這並不是陳家興第一次來總公司,身為分店長,幾乎每季都會來總公司一趟。
印象中,上一次來好像是兩個月前吧。
只是上次的拜訪,是例行性的會議行程,跟這次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身為目前台灣房仲企業的龍頭,總公司本部自然不能馬虎,除了莊嚴的裝潢之外,也充滿劍拔弩張的戰鬥氣氛。
還記得元旦過後,新的一年第一次會議,來到這裡的所有人額頭都綁上了必勝頭巾,然後齊呼口號拼服務、拼業績,真的是特別有魄力,讓人感覺動力十足。
只是現在的陳家興卻有所顧忌,這樣的顧忌讓他感到有些退縮。
待在會客室裡面看著窗外忙碌的景象,讓陳家興不自覺深呼吸了一口氣。
穿著筆挺的西裝,大腿上放的是一大疊資料夾,心臟則是以每分鐘一百二十下的頻率撲通撲通地跳著。
這是陳家興第一次感到如此緊張,不過這個緊張感並不是因為來到了總公司,而是因為手上那一疊厚重的資料。
看著手上的資料夾,陳家興不禁心想:「不知道總公司最後會做出什麼決定。」
當然,他也不是不知道這資料夾中存在著多少讓人難以相信的事實,要說服總公司高層相信這件事情,將會有多麼困難。
在出發前,分店裡所有同事都再次奉勸陳家興不要將這件事情呈報上去。
畢竟上面接不接受是一回事,就算接受,之後所做的決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呈報上去對已經發生過的這些慘案來說,一點幫助也沒有。
但是身為分店長的陳家興,卻很可能因為這件事情惹上麻煩。
即便如此,陳家興還是帶著資料夾,撥了通電話給總公司,離開自己所屬的分公司,來到了現在的會客室。
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對陳家興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不這麼做,他也失去繼續在這個行業打拼的動力了。
每當陳家興獨自一人沉靜下來的時候,腦海裡面浮現的,都是那女人責備的字句。
「為什麼!」那女人的尖叫聲從話筒傳了過來,彷彿一把利刃般,劃過了陳家興的耳膜與心臟:「我家破人亡了!你知道嗎!就為了那麼一點錢!你還是不是人啊!」
想到這裡,陳家興沉痛地閉上了雙眼。
從來就不知道,原來善意,也能帶來如此毀滅性的結局。
會客室的牆壁上,貼著最近強力主打的企業形象廣告海報。
海報上是一對相擁的年輕男女,臉上掛著幸福美滿的微笑,各伸出一隻手,合力捧著一棟房子,廣告文案寫著:「安心輕鬆成好家。」
這對陳家興來說,無疑是在傷口上灑鹽,讓他既心痛又煩悶。
轉過頭去不想多看海報一眼,同時,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一個長相姣好、穿著制服的女性接待員,打開了門,笑著對陳家興說:「陳先生,真是不好意思,總經理現在還在開會,可能還要再過半小時,才有辦法見你。」
陳家興搖搖頭說:「沒關係,我在這邊等。」
「需要喝杯茶還是咖啡嗎?」女接待員臉上掛著訓練有素的甜美微笑問道。
「不用,不用。」陳家興搖搖手:「真的,我在這邊等就可以了,您忙您的,不用麻煩。」
女接待員點了點頭之後,退出門外順手將門帶上。
半小時……。
陳家興看了一下手錶,估算了一下時間,晚上跟一個客戶有約,時間方面還算OK。
這樣也好。
陳家興低頭看著自己帶來的一大疊資料夾。
或許他可以利用這半小時,重新整理一下等等要跟總經理報告的事情。
陳家興解開捆住資料夾的繩子,緩緩將資料夾打開來。
第一面是一張白紙,上面貼了幾張照片。
照片中的是一棟建築物外觀,從遠而近,最後一張則是放大到該建築物其中一戶的陽台上。
一切,都是從這個物件開始的。
看著建築物的陽台,陳家興的心情可說是十分複雜。
腦海傳來的,仍然是那女人歇斯底里的責備吼聲。
陳家興再次沉重地閉上了雙眼。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希望,不要再接到任何類似的物件了。
第一章 甜蜜的家庭
【1】
二○一一年秋末。
天氣雖然稍稍降溫,但是秋老虎的餘威,還是讓大部分的路人穿著短袖。
陳家興帶著潘姓夫婦來到門前,一打開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霉氣與熱氣。
對房子來說,霉氣只是久無人居所致,熱氣則表示房子的採光良好,才會累積這樣的熱氣,以致門一打開迎面就能感受到一股熱風。
「請進。」陳家興將身體側到一邊,伸出手示意兩人先進屋內。
潘姓夫婦一踏入屋內,兩人的眼神立刻飄動了起來,不斷巡視著屋子裡的環境。
屋內已經清空,整體來說還算乾淨,只有些灰塵。
「這裡雖然老舊了一點,」陳家興幫兩夫妻打開窗戶,微笑著說:「但在二十多年前,這棟大樓也是當時最有名的建設公司蓋的,所以還蠻搶手的。」
這點就算陳家興沒有特別說明,兩夫妻也已經被社區中庭那充滿設計感的噴水池與步道給吸引住了。
許多地方都可以看到當時設計師的巧思,即便過了二十多年也不褪流行。
打開窗戶之後,陳家興拍了拍手揮去手上的灰塵,笑著對兩人說:「我在大同區也做了好幾年,卻是第一次經手這裡的物件,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潘姓夫婦互看一眼之後搖了搖頭。
「因為大家都捨不得賣啊,」陳家興攤攤手說:「這裡的託售率非常低,畢竟住起來舒服嘛。以品質來說,絕對是最好的。這裡交通便利,住起來舒適安全,附近的生活機能也很健全,如果不是在大同區,這裡的房價恐怕得要漲個兩、三倍。」
聽到陳家興這麼說,身為老公的潘達華看了老婆朱柔涵一眼。
的確,兩人商量要買房子的時候,一度把目標放在台北市以外的區域,畢竟以兩人目前所能負擔的價格,在台北市實在很難買到理想的房子。
但當潘達華把這個預算與想法告訴了在房仲業服務的老同學陳家興時,陳家興建議他不妨找找大同區附近的房子,因為這個老舊社區的房價目前還處於低點,不像其他區的房子漲得那麼厲害。
可是查了網站上面登錄的資料,兩夫妻也差不多看遍所有大同區的物件,一直都沒找到理想的物件,不是價格超過預算,就是有些地方不盡如人意。
就在這個時候,陳家興突然打電話告訴潘達華,說有一個稀有物件正在脫售,問問兩人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然而,當潘達華聽到陳家興簡介那間房子的時候,心情很快就沉到了谷底,因為潘達華跟老婆兩人才剛在網站上瀏覽過所有大同區的物件,對於這一區的價格大概心裡有底,在聽到坪數跟位置後,潘達華知道這個物件肯定超過自己的預算很多。
所以當潘達華聽到陳家興的介紹後,他非常清楚這個物件絕非自己負擔得起的房子。
正打算婉拒陳家興的時候,陳家興卻告訴他絕對可以在預算內,這讓潘達華原本已經死心的念頭,又再度燃起了希望。
兩夫妻當天就立刻約了陳家興,直奔到這裡來。
看到兩人滿心期待的樣子,讓原本行程滿檔的陳家興,也特別為他們挪出了時間。
在簡單看過附近的設施,也實際進到裡面參觀之後,縈繞在潘達華心裡的仍然只有一個問題。
他們夫妻真的買得起這裡的房子嗎?
就在潘達華一心想著預算問題的時候,陳家興正用手比劃著房子大門旁的空間說:「如果你們還想要多隔一房的話,這裡應該沒有問題,雖然房間會小一點,但絕對夠用。」
當然,就房子的結構來說,有這樣的空間,不需要陳家興多說,潘達華也知道該怎麼利用。
但是縈繞在潘達華心中的,仍然是那個最重要的問題。
這樣的房子,自己真的買得起嗎?
看到潘達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以陳家興多年的仲介經驗告訴自己,這時候應該要靜下來,細心聆聽了。
不像其他房仲總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陳家興很明白有時候,聽比說更重要,了解客戶的需求、知道客戶的喜好,有時候絕對比推銷物件更為重要。
畢竟賣房子不同於賣香蕉、芭樂等水果,不能只憑賣相好、價格優,就一定能成交。
有太多東西需要考量,單筆交易的價格也不能同日而語。
這可是人生之中,數一數二困難且重要的決定啊。
有些時候,買賣房子除了看這些主觀的要素之外,運氣也很重要。
當潘達華找上陳家興,告訴陳家興他自己的預算之後,說實在的,如果真的要找台北市區裡面的房子,也只剩下大同區還有一點希望。
然而,過去陳家興雖然經手過幾戶還不錯的物件,很適合潘達華一家,卻偏偏現在手邊剛好都沒有適合的物件。
正當陳家興苦惱著沒有適當物件,想辦法要怎麼幫潘達華開發新物件的時候,好巧不巧就傳來了這個物件要脫售的消息。
更好的消息是,因為要脫售這個物件的屋主,是陳家興曾經服務過的客戶,所以陳家興他一得知消息之後,便立刻去談。
而雙方因為曾經合作,且合作經驗還算愉快,賣方也就同意簽下專任委託契約,所以這個物件目前是由陳家興獨家來銷售。
陳家興一簽好契約,就立刻與潘達華聯絡。
潘達華稍微看了一下,略略猶豫之後,轉過身去悄悄地對陳家興說:「價格方面……。」
陳家興一聽,立刻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價格方面應該可以壓到我們的預算範圍內,不過需要談一下。」
陳家興會這麼說,並不是空穴來風,畢竟政府實施打房政策已經逐漸出現成效,許多地方的屋價都有下滑趨勢,他相信如果誠懇地去談一下的話,應該可以把價格壓到潘達華所能負擔的範圍內。
聽到陳家興的回答,潘達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時一直在旁邊看著屋況的朱柔涵突然湊了過來,拉了拉陳家興的衣袖說:「陳先生,這裡應該沒發生過什麼事情吧?」
「您指的是……?」
「這裡的行情不是這個價碼吧?」朱柔涵一臉識途老馬的模樣說:「他開這樣的價格應該算是賤賣吧?會不會是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啊?」
聽到朱柔涵這麼說,潘達華的臉色一沉,瞪了她一眼。
然而,朱柔涵會有這樣的疑慮也不無原因,的確在台灣的社會環境裡,在房地產的價格沒有完全透明之前,任何價差都可能暗藏文章,讓人心生疑竇也不意外。
「潘太太,您不用擔心。」陳家興笑著說:「我們的買賣會簽訂契約,關於妳擔心的事,合約上面都會記載,只要你們是透過我們這些房仲購買房子的都有保障,畢竟買賣合約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聽到陳家興如此官腔的答案,朱柔涵張嘴想要接話,卻被潘達華給打斷。
「就跟妳說不懂別開口,」潘達華臉色略顯不悅地說:「人家房仲肯定有自己的一套SOP,而且陳家興跟我是老同學了,怎麼可能賣凶宅給我?」
或許是不想在老同學面前丟臉,所以潘達華對於朱柔涵提出這些疑問有點惱羞成怒,才會一臉不悅。
「當然不會,」陳家興笑著說:「這裡肯定不是凶宅,如果是的話,一開始就會跟你們說了,不要說阿華跟我是同學,就算不是同學,這點也一定要先說明清楚才行。」
「看吧,」潘達華聽到陳家興這麼說,仰起頭來對朱柔涵說:「就跟妳說人家有自己的一套流程,妳就是喜歡問東問西。」
朱柔涵跟潘達華結婚也快十年了,自然知道老公的脾氣,當下也不想跟他多說,以免到時候兩人又要吵起來。
只是即便朱柔涵及時收口,氣氛還是變得有點尷尬。
不過這種場面陳家興看得可多了,並不是很介意,類似這樣的狀況,不但不會影響陳家興的情緒,有時候他還得負責打圓場化解尷尬。
陳家興做這行也好幾年了,像這種夫妻有不同看法,在現場吵起來的情形,也不算少見,畢竟買賣房子是大事,動輒幾百萬的交易,對多數人來說,都與畢生積蓄有關,謹慎也是應該的。
除此之外,看房子的客人與賣方屋主吵起來的事情也屢見不鮮,所以現在的流程之中,都會盡量避免買方跟賣方直接對談,為的就是防止雙方發生爭執。
畢竟以雙方各自的角度來說,賣方當然要盡可能吹捧自己的房子,以賣到好價格,而買方當然會提出許多缺點,好壓低價格買入。
基於立場的不同,自然會有不同的角度,產生爭執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那個……,」潘達華考慮了一會之後,對陳家興說:「可不可以讓我們考慮一下?」
「沒關係,不急。」陳家興笑著說:「你們回去好好商量考慮。這個物件我先幫你們hold住三天,這三天我不會帶其他任何人來看,我的同事那邊我也先不開放帶看,讓你們有時間仔細考慮。三天之後,我們再好好聊聊。」
這樣的承諾,不是每個客戶都有的待遇。
如果潘達華不是自己的舊同學,身分比較特殊、比較有人情問題,陳家興也不會這麼說。
畢竟以這裡開的價格來說,願意以原價直接購入的人一定找得到,而且陳家興敢大膽預測絕對不難找,他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就可以輕鬆完成這樁買賣,何樂而不為。
不過以潘達華的預算,加上他們提出的需求,除了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物件之外,以現階段的大同區來說,可能也找不到更適合的物件了。
如果要幫潘達華夫婦買到房子,現階段來說,這個物件可能是唯一選擇了。
潘達華聽到陳家興的承諾之後,感激地點了點頭。
雖然陳家興這麼說,但從潘達華的眼神,陳家興知道這筆交易已經十拿九穩了。
當然,陳家興只要簡單告訴他,這個物件很多人搶,現在就要做出決定,潘達華說不定就會立刻衝去銀行領錢了。
但是,陳家興不打算這麼做,不單單因為潘達華是自己的同學,更因為買方如果是不經考慮就衝動買房,會讓他感覺自己只是是靠著花言巧語洗了對方的腦,而不是買方真的有興趣,有種賣得不踏實的罪惡感,這一向不是陳家興的風格。
況且,買賣房子需要經過漫長的流程,中間也有太多變數,如果太過急躁,有時反而會把可以順利成交的物件搞砸,或將情況搞得更複雜,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繞著屋內四處轉過幾圈,確定好屋況之後,夫妻倆跟著陳家興一起離開了房子。
潘達華夫婦在臨走前,不但又重新逛了一下中庭,還問了很多關於附近設施的問題,讓陳家興更確定這筆交易已經十拿九穩了。
而結果事情也跟陳家興推測的一樣,三天後潘達華夫婦把握了這個機會,決定買下這間房子,成為了房子的新主人。
【2】
兩個工人一人一邊,將櫃子從門口小心地搬進屋子裡面。
「不好意思,」站在櫃子左邊的工人說:「潘太太,請問一下這個櫃子要放在哪裡?」
朱柔涵正坐在其中一個箱子上,整理其他箱子裡面的東西,聽到工人這麼問,才緩緩抬起頭來,看了櫃子一眼之後,指著大門旁邊的房門說:「搬到臥房裡面,隨便找一面牆靠著就可以了。」
兩人聽到朱柔涵這麼說,點了點頭之後,將櫃子朝臥房搬了過去。
兩人一起搬到了臥房門口,朝臥房裡面一看,同時皺了眉頭,互看一眼。
「那個……,」左邊的工人伸長了脖子,一臉無奈地問:「潘太太,妳剛剛說放在哪裡?」
聽到工人這麼問,朱柔涵沒好氣地再度抬起頭來,心想:「這是哪裡來的白痴搬運工人,連中文都聽不懂嗎?」
「隨便找一面牆靠著就可以了,」朱柔涵一臉不悅地說:「有那麼難懂嗎?」
兩人聽了之後又是互看一眼,然後一起轉頭又看了看房間裡面。
不管怎麼看,這房間都已經裝潢好了啊。
有床,有櫃子,有梳妝台,該有的家具臥房裡面都有,不要說隨便找一面牆,就算想找個牆壁靠這個櫃子都找不到。
可是看朱柔涵一臉不悅,他們也不想多問,兩人聳聳肩,將櫃子合力搬到房間裡面,就靠在其中一個櫃子前面。
兩人搬完之後,離開臥房,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一整天都板著臉的朱柔涵,之所以像吃了炸藥似的,當然是因為老公潘達華的公司不給請假,結果是朱柔涵得要自己一個人負責這些搬家雜事。
兩人為此吵了一架,讓原本應該是快樂的搬家日,變成了苦難日。
朱柔涵也因此臭著臉指揮著兩個工人,把東西全部搬到新家之中。
當然,在搬完之後,所有整理的重任全都落在朱柔涵一個人身上。
在兩個工人離去之後,朱柔涵開始拆箱,把箱子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把它們擺在適當的地方。
朱柔涵站起身來,手上捧著瓶瓶罐罐,這些都是應該放在臥房裡的東西。
才剛走進房間,朱柔涵就突然撞到了東西,讓她痛到叫了出來,手上的瓶瓶罐罐有幾瓶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撞,掉到了地上。
「吼!搞什麼鬼啊!」
朱柔涵定睛一看,櫃子還兀自搖搖晃晃,整個房間空蕩蕩的。
那兩個豬頭竟然就這樣把櫃子放在房門口附近,完全沒有靠到牆。
明明就跟他們說,要把櫃子靠牆的。
真是兩個白痴!
朱柔涵揉著撞到的腹部,一邊在心裡面咒罵那兩個工人。
她將手上的瓶瓶罐罐放在櫃子上,蹲下身去撿那幾瓶掉在地上的罐子。
還好掉在地上的罐子都不是玻璃瓶,不然她肯定會打電話去罵人。
然而,正在氣頭上的朱柔涵沒有看到的是,在她身後的臥房門口,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就這樣冷冷地站在門口。
【3】
和煦的陽光,照射在溫暖的餐桌上。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老公啊,這個家……,」朱柔涵皺著眉頭說:「是不是怪怪的啊?」
「啊?」潘達華拿著咖啡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先前就一直在想,會賣那麼便宜,會不會真的有發生過什麼事情啊?」
這是多麼晦氣的對話啊!
好不容易存了點錢,買了這個物超所值的地方,在這樣一個令人愉快的早晨,這女人竟然說出這樣晦氣的話。
「妳在亂講什麼啊?」潘達華一臉不悅:「就跟妳說過了,陳家興是我的國中同學,以前我們倆的交情還算不錯,他的個性我也很清楚,如果這間屋子真的有什麼,他是不會賣給我的啦。」
「這很難說。」朱柔涵一臉漠然地說:「你們都那麼久沒聯絡了,再說人出社會都會變的,說不定他跟你過去認識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還有啊,人家都說仲介的話不能聽,他當仲介那麼久,肯定……。」
「夠了沒啊?」潘達華不耐煩地說:「妳這女人就是這樣,老是喜歡大驚小怪,還整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算了,不想管妳了,我去上班了。」
潘達華說完,將咖啡一放,連早餐都不想吃了,拿起公事包轉身就朝門口走。
一大早就聽到這些,實在讓人心情很煩躁。
潘達華火大地帶上了門,留下朱柔涵一臉委屈地站在餐桌前,在丈夫關上門後用力跺了一腳。
當然,老公會這樣說,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畢竟在台灣,如果這間屋子是凶宅,按法律的規定一定得要記載。
然而,凶宅在法律上的定義,跟民間有點不同。
法律上只承認屋子裡面曾以非自然的情況死過人的才是凶宅。
而民間一般都認為,鬧鬼或者是有意外頻傳的房子就算是凶宅。
這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在生小嫻之前,她上班的公司,就是專門幫法院進行法拍的公司。
另一方面,朱柔涵也不是單憑價格就那麼多疑,而是實際上有許許多多只有她才知道的一些事情,讓她感覺到有點不安。
這些事情其實說穿了,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就是一些瑣碎卻令她在意的小事。
像是前天她一個人出去買菜,回家之後把菜放好,走到客廳卻發現大門竟然是開著的。
朱柔涵從小就養成隨手關門的習慣,至今從來沒有一次忘記關門,除非是後面還有人要進來,自己並不是走在最後一個,否則一定會順手把門帶上。
再說她也記得很清楚,自己當天的確有關門,那隨手把門帶上並且上鎖的畫面還那麼鮮明地印在腦海裡,怎麼門就開著呢?
只是,朱柔涵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證,絕對不是自己忘了關門。
因為昨天,自己明明就想好了要煮很久沒吃的梅干扣肉當晚餐,所以特別買了梅干菜,回到家裡,在放東西的時候卻發現特地買的梅干菜不見了。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還特別跑到平常不會去的攤子買梅干菜,怎麼就不見了呢?
難道是付了錢卻忘記帶走?總覺得應該有拿才對啊。
然而,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最開始讓朱柔涵覺得奇怪的,是搬完家的第三天,終於把所有箱子裡的東西全都拿出來擺好了,雖然有些東西還沒定位,但總算可以把佔空間的紙箱都丟了。
但是隔天早上,當朱柔涵打掃家裡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在一個房間門後,還有一個紙箱沒收,裡面滿滿的都是東西。
朱柔涵不禁皺起眉頭,一個箱子沒清到也就算了,怎麼還放在跟其他箱子不一樣的地方?門後擋著一個箱子,卡卡的多難開門啊,而且裡面還有東西沒拿出來,自己怎麼會沒發現呢?
這一箱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朱柔涵一邊想著,一邊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只是朱柔涵越拿越覺得奇怪,有些東西她明明記得昨天已經拿出來放到櫃子裡了,甚至可以清楚地說出,自己把這些東西放到哪個櫃子的哪個地方。
是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昨天收拾這個箱子的情形只是幻覺、想像或做夢嗎?
雖然自搬進這個家之後,經常發生類似這些讓朱柔涵覺得詭異的事情,但畢竟都是小事,也沒造成什麼嚴重的問題,再說朱柔涵自己也說不清,這些事情究竟是不是自己出的錯。
如果把這些事情告訴老公,可以想見兩人一定又會為這點小事起衝突,她也就放在心裡一直沒有說出來。
不過最讓朱柔涵在意的,還是他們年幼的女兒小嫻。
小嫻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搬來這邊之後,整天就喜歡唱那首歌。
但她卻不記得小嫻何時學過這首歌,在搬來這邊之前,也從來沒聽過她唱這首歌。
但是現在的小嫻,卻常常把這首歌掛在嘴邊。
這件事情朱柔涵跟老公說過,但老公毫不以為意,並推測可能是小嫻從電視上學來的,或是其他親戚長輩教過她。
這些理由完全說服不了朱柔涵,她身為一個專職的主婦,幾乎成天都在小嫻身邊,小嫻學會這首歌,自己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又不是上了幼稚園,或是家裡請了保母來帶,小嫻怎麼可能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學會這首歌呢?
就在朱柔涵這麼想的時候,房間裡面原本還在睡覺的小嫻似乎醒了。
因為她清楚的聽到,從小嫻房間裡面,又傳來小嫻唱這首歌的聲音。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
朱柔涵聽到之後,覺得有點厭煩,將碗盤收到櫥櫃裡,打開水龍頭,讓水聲壓過隔壁房間傳來的歌聲。
只是,在房裡,小嫻此刻正沉沉睡著,一點也沒有醒過來的模樣。
【4】
朱柔涵與潘達華兩人商量過,只要小嫻上了小學,柔涵就可以重新回到工作崗位。
這就是他們搬家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除了這附近的學區真的很好之外,交通也很便利,而潘達華的媽媽,也就是柔涵的婆婆可以常常來這邊照顧小嫻更是優點之一。
這樣一來,朱柔涵明年就可以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家裡的經濟狀況也會好轉不少。
畢竟以現在的經濟環境來說,只靠老公的收入想要在這個什麼都漲只有薪水沒漲的時代裡生活,實在有點辛苦。
至於柔涵,她也真的很期待再重新回到職場,尤其是搬到這個家之後。
剛搬過來的時候還好,畢竟那時候還需要整理東西,所以根本就沒有胡思亂想的時間。
而現在當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後,每一天都讓她感到不安,就好像現在一樣。
下午,當小嫻睡午覺的時候,朱柔涵走到客廳,然後看到了「那個」,於是她走到沙發邊,靜靜地坐了下來。
她抿著嘴,兩眼直盯著桌上那個東西,似乎還沒拿定主意該拿「它」如何是好。
那是一把應該插在廚房刀座上面的菜刀。
不管任何時候,菜刀都不應該出現在客廳的桌子上。
或許,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
可能是小嫻放在這裡,自己沒有發現,直到現在才發現。
然而小嫻只有六歲,刀子本來就放在她拿不到的地方,況且在小嫻睡午覺之前,兩人也都一直在房間裡面,小嫻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另一個可能,或者,是自己無意間拿來這邊卻忘記了。
問題是今天中午兩人吃的是昨晚的剩菜,今天她根本就沒有碰過菜刀。
但是,不論有多少可能性,答案就只會有一個,柔涵當然最清楚,不是小嫻,更不是自己。
但菜刀就在眼前是個不爭的事實。
如果現在不是大白天,柔涵可能已經嚇到叫了出來,抱著小嫻立刻跑回娘家去。
然而現在的她除了些微的恐懼感之外,更多的是無奈與想哭的感覺。
一想到不管自己怎麼說,都只能換來老公的責罵,柔涵就覺得痛苦。
而兩夫妻好不容易存了些錢,竟然抽到籤王買到這樣的房子,實在也讓朱柔涵欲哭無淚。
朱柔涵的腦袋裡面,目前有了一些想法,但是還拿不定主意。
她很想要打電話,再問那個跟老公曾經是同學的房仲,要他好好解釋為什麼這把菜刀會出現在客廳,這個屋子是不是怪怪的。
不過她非常確定,就算打給家興,恐怕得到的答案也是打官腔。
除了這個之外,她更想讓老公知道,這個屋子真的有問題,但是這點她需要證據。
她想過在房子的幾個角落放置可以攝影的機器,將這一切拍下來,但是她非常清楚就算真的拍到了什麼,自己也沒那個勇氣看。
在柔涵的心中,已經認定了這個屋子有古怪,現在真正的問題就是說服老公,讓老公也相信自己的說法,才有可能真正開始「解決」問題。
一想到這裡,柔涵小心翼翼地將菜刀拿起來,然後走去廚房將菜刀收好。
她決定有所行動,不想再這樣坐著等待事情發生。
一定要讓老公知道,自己從一開始的預感就是對的。
【5】
朱柔涵醒了過來。
睡眼惺忪的她,愣了一會才發現自己剛剛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臉上傳來些許刺痛感,那是因為直接壓在電腦鍵盤上面睡的關係,朱柔涵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臉上還留有一些電腦鍵盤留下的睡痕。
眨了眨眼之後,朱柔涵看著眼前的電腦螢幕。
螢幕上面顯示的是雅虎的搜尋網頁,這讓朱柔涵想起了剛剛自己在做的事情。
在睡著之前,她打過一通電話給房仲,再次詢問關於這間屋子的事情,但得到的仍然是官樣答案,這讓她決定靠自己。
於是她開始上網搜尋,想看看這間房子有沒有發生過什麼重大案件。
她將現在的住址當成關鍵字,在搜尋網站搜尋。
結果呢?
朱柔涵腦袋一片空白,記憶到這裡有點模糊了,她記得自己輸入地址,按下搜尋,但是對於搜尋的結果卻完全沒有印象。
她低頭想要移動滑鼠,看看搜尋的結果,一低頭,卻看到了奇妙的景象。
鍵盤上面有些黑色的指印。
朱柔涵下意識地攤開自己的手,兩隻手竟然都蒙上了一層黑黑的灰。
這是怎麼回事?
搓了搓自己的手,手上還有沙沙的感覺。
那感覺就好像自己剛剛拿過很髒的東西………類似木炭的東西?
看著自己骯髒的雙手,柔涵覺得詭異,而當自己試圖回想,到底是在哪裡把手弄髒的,頭就會開始劇痛。
朱柔涵將視線轉向窗外,外面天色昏暗,看了一下電腦才知道,原來已經晚上七點了。
柔涵覺得不對勁,按理說,睡午覺的小嫻應該早就已經醒來了,而且應該也會到書房來把自己叫醒才對啊。
一股不安的感覺襲了上來,即便頭有點痛,朱柔涵仍然起身想要去看一下小嫻。
走出書房,朱柔涵看向走廊左側小嫻的房間。
小嫻的房門緊閉,下面的門縫被一大塊白色的浴巾塞住了,白色浴巾上面,還殘留有黑色的髒污。
朱柔涵不解地皺起了眉頭,一步步朝小嫻房間走去,目光卻被白色浴巾上面那些黑色髒污吸引。
那黑色的髒污就跟自己手上的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嫻?」
朱柔涵走到小嫻房門外,房間裡面靜悄悄地,沒有半點聲響。
心裡的不安急速擴散,朱柔涵趕緊把門打開。
一打開門,一陣冷風從身後竄進屋內,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股悶熱的氣流。
小嫻就躺在床上,雙眼緊閉,面色慘白。
「小嫻!」看到小嫻這樣,嚇得柔涵大叫:「小嫻!」
床上的小嫻毫無反應,柔涵衝進屋內,正想要衝到小嫻床邊,可是跑沒兩步,腳就踢到東西,讓她重心不穩,一個踉蹌之後,跌倒在床邊。
定睛一看,絆倒自己的東西竟然是個從沒見過的火爐,裡面裝著燒得正旺的木炭。
這一看之下,柔涵簡直嚇傻了,腦海裡一片空白。
也顧不得腳上傳來的痛楚,朱柔涵扶著床撐起身來,抱著小嫻尖聲大叫:「小嫻!小嫻!」
小嫻的身體異常柔軟,感覺不到半點力道,柔涵將手放在小嫻鼻下,等了片刻竟然沒有半點氣息。
心慌到了極點的柔涵,用力摟住小嫻,嘴巴裡卻說出奇怪的話:
「小嫻!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妳!」
話說出口之後,柔涵一愣。
我在說什麼啊?
為什麼是「爸爸」對不起妳?
朱柔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119!
僅存的一點理智這時跳出來告訴柔涵。
對!快叫救護車!
朱柔涵一站起來,立刻感到一陣暈眩,應該是自己衝進來的時候,也跟著吸入大量的一氧化碳所致。
不對!要先開窗!
朱柔涵摀住自己的口鼻,衝到窗邊。
想要開窗,手才剛碰到窗緣,從窗戶的倒影上,朱柔涵看到了一個景象,讓她嚇得倒抽一口氣。
「啊!」
窗戶反射出,一個陌生男人就站在小嫻床邊,低著頭看著小嫻。
猛一回頭,小嫻床邊什麼人影也沒有。
此刻朱柔涵也沒有時間追究男人的身影到底是幻覺還是打哪冒出來的,趕緊將窗戶打開。
朱柔涵衝出房間,準備打電話求救,就在這個時候,從玄關的地方傳來關門聲與熟悉的聲音。
「我回來了。」潘達華關上門後,對著屋內喊道:「怎麼回事啊?客廳這麼暗。」
潘達華脫了鞋,走入屋內,一打開燈,黑暗的客廳立刻亮了起來,一個黑影就這樣站在客廳中央,讓潘達華嚇了一跳。
「哇!」潘達華定睛一看,才鬆了口氣說:「妳在家幹嘛不開燈啊?害我嚇了一跳。」
潘達華看到的黑影,正是自己的老婆朱柔涵。
朱柔涵看到老公,彷彿見到了救世主,二話不說,狼狽地奔到老公身邊,兩手緊緊抓住潘達華的衣服。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潘達華,一臉狐疑地看著朱柔涵。
「放手、放手、放手啦!」潘達華撥開朱柔涵的手,只見白色的襯衫上,留下兩片黑色的污漬,潘達華一臉不悅地說:「妳在搞什麼?我的衣服……妳的手怎麼那麼髒?還有臉也是,妳剛剛是怎樣?去清下水道嗎?」
「救、救命……快叫救護車,小嫻!」朱柔涵用顫抖的手,指著女兒的房間說:「叫救護車。」
雖然朱柔涵說的很混亂,但是光聽那語氣與模樣,就已經讓潘達華感到不對勁,沉下了臉。
潘達華衝進女兒房間,朱柔涵看著潘達華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過了半晌,又看到潘達華慢慢走出來。
「小嫻呢?」潘達華沉著臉問。
「啊?」朱柔涵一臉不解。
「妳們到底在搞什麼?」潘達華指著小嫻房間,用責備的口吻問道:「裡面那個火爐是怎麼回事?妳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那種東西放在哪裡很危險妳知不知道?最重要的是小嫻人呢?」
潘達華的問題,有些連朱柔涵自己也想知道,至於最後一個問題,朱柔涵則是有聽沒有懂。
小嫻人呢?小嫻不是躺在床上嗎?
朱柔涵一臉疑惑,搖搖晃晃地走到小嫻房門前,朝裡面一看,兩眼睜得老大,但是卻越來越糊塗了。
床上空無一人,沒有小嫻的身影。
「奇怪,」朱柔涵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說:「小嫻人呢?她不是一氧化碳中毒,躺在床上嗎?她人呢?」
「妳問我?」潘達華臉色鐵青地說:「我還要問妳咧!」
「我不知道啊!」朱柔涵這時也不管房間裡面可能殘留有一氧化碳,衝進去繞著床看看小嫻有沒有掉到床下,指著床對潘達華說:「剛剛我發現小嫻的房間緊閉,衝進來看到小嫻就暈倒在這裡,就在床上啊!她應該是一氧化碳中毒,連意識都沒有了,我才會說要叫救護車!」
「好!妳說小嫻一氧化碳中毒,」潘達華瞪著朱柔涵說:「房間裡面的火爐是怎麼回事?門口的浴巾又是怎麼回事?妳的手又如何解釋?」
「這……」朱柔涵看著自己彷彿剛剛抓過木炭的髒手,急到當場哭了出來說:「我不知道我的手怎麼弄髒的,我剛剛睡醒,跑來女兒房間就看到這樣,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朱柔涵當然希望老公可以相信她,但是自己手上的髒污真的很難解釋。
再說小嫻還那麼小,怎麼可能懂得如何燒炭自殺,眼前這種狀況對自己真的很不利。
如果說是有歹徒在她查電腦的時候闖進來要傷害她們,朱柔涵為了抵抗、阻止他所以弄髒了手,然後被弄暈在電腦桌前,那也太不合理了。
朱柔涵真的完全想不通,也慌得難以思考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潘達華冷冷地看著朱柔涵,沉吟了一會說:「妳把女兒藏到哪裡去了?」
聽到潘達華這樣問,朱柔涵更急了,哭著叫道:「我幹嘛藏女兒?我原本一直在上網,想要看看到底這間房子以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結果查著、查著就睡著了……老公,你為什麼那樣看我?我跟你說了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手會那麼黑,我睡著了,醒來就變成這樣,我……」
「我知道了!不要說了!我都了解了!」潘達華突然吼了出來,打斷了朱柔涵的話。
潘達華這一吼,反而把朱柔涵吼糊塗了。
他都了解了?
連朱柔涵自己都陷入混亂,怎麼潘達華都了解了?
他知道這房子不乾淨?
他知道女兒發生什麼事情了?
朱柔涵張開口,正想要問清楚潘達華到底了解了什麼,與此同時,潘達華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過來,然後重重地給了朱柔涵一巴掌。
這一下來得太急,朱柔涵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就被打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6】
屋子裡面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一扇門裡面投射出唯一的光線。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
從走廊深處,傳來了毫無生氣的男人歌聲,在這昏暗不明的房子裡面,搭上男子刻意慢下來的節拍以及要死不活的低沉語調,讓這首原本應該是和樂融融的歌曲,此刻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姐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雖然沒有好花園~,春蘭秋桂常飄香~。雖然沒有大廳堂~,冬天溫暖夏天涼~。可愛的家庭呀~~,我不能離開你~,你的恩惠比天長~~,嗚嗚嗚~~~。」
男子唱完之後,發出了哭聲般的哀號。
房間裡面,朱柔涵全身赤裸,被反綁著手,暈倒在地板上。
潘達華靠坐在旁邊的牆上,雙眼無神地唱著這首甜蜜的家庭。
唱完之後,潘達華痛苦地摀著臉哭了起來。
他不懂,為什麼建立一個幸福的家,需要好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但是毀滅一個家,卻只需要短短的幾分鐘。
在現代的社會中,像潘達華這樣沒有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平凡人,需要不停的工作,犧牲一切娛樂,努力存錢,才能夠賺到足夠的錢,養活一個家,買下一個地方,讓家人安身立命,讓小孩上課、玩樂,追求夢想。
而毀滅一個家卻如此簡單,只要找個男人來個一夜情,隨便花個三、五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否定一切的努力,毀滅一個家了。
打從這女人一直不願意搬家,一直嫌棄這個美好的家開始,應該心就已經不在這個家了吧?
潘達華這麼認定著。
當他對朱柔涵吼道:「我知道了!不要說了!我都了解了!」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這女人應該是趁他上班的時候,早就把小嫻帶走,帶去那個姦夫家裡,再回家佈置成這樣,只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今天比較早回來,所以手上還留有佈置的痕跡。
這女人肯定會用這房子鬧鬼之類的話來解釋小嫻失蹤,然後拒絕住在這裡,而自己因為房貸已經下來了,也開始扣款了,不願意放棄這個家的結果,就是離婚一途吧?
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她才會一開始就一直說這個房子不乾淨吧?
一切都是為了搞這個飛機鋪的路。
這樣的聯想會不會太牽強?
潘達華沒有想過。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
女人背叛這個「家」,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或者應該說,這個家的女人,都只有背叛的命運。
而她們的下場呢?
不是被男人給殺死,就是被其他人殺死。
而男人呢?
他們注定被背叛,然後殺了女人,再等著被女人或者其他人殺死。
這是這個「家」的鐵則,也是不斷重演的「歷史」。
或許,潘達華走出這個家,腦袋裡面會有完全不一樣的想法,但是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當潘達華站起來的時候,他的眼神與腦海中,只傳達一個字的想法──「殺」!
「起來啊!妳打算裝死到什麼時候?」
潘達華踹了朱柔涵一腳。
劇痛刺激了朱柔涵的意識,朱柔涵緩緩地張開雙眼。
「醒啦?」潘達華一臉狠勁,瞪著朱柔涵說:「妳以為裝死就沒事了嗎?」
朱柔涵愣了一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在地板上掙扎,對著潘達華叫道:「為什麼要綁著我?你想幹嘛?」
潘達華聽了,也不多做解釋,蹲下身子,朝朱柔涵的左臉一巴掌狠狠打下去。
朱柔涵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就被這一巴掌給打到眼冒金星、頭暈眼花,頭向下一沉,還撞到了地板。
「妳這賤人,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打什麼主意?」潘達華憤怒地說:「妳早就把小嫻交給那個姦夫了,對不對?」
「什麼姦夫?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朱柔涵這時也顧不得臉上的痛,猛力搖頭叫道。
看朱柔涵不承認,潘達華一火,朝著朱柔涵的左臉又是一巴掌。
「還裝蒜!」潘達華罵一句打一下:「妳不說我今天就把妳活活打死!」
朱柔涵被這不斷落下來的巴掌,打到整個人又快暈過去,腦袋也越打越不清楚。
她不知道為什麼潘達華會這樣失去理智,認定自己偷人,還完全不給自己解釋的機會。
「他媽的!把我當白痴啊!承不承認?承不承認?承不承認?」
每問一次「承不承認?」潘達華就會朝朱柔涵的左臉狠狠給她一個巴掌。
朱柔涵不要說承認,就連想要開口都不可能了。
會被殺!
會被殺!
終於,朱柔涵有了這樣的覺悟。
如果不想辦法逃出去的話,自己真的會被殺。
就在這個時候,潘達華又是一巴掌重重落在朱柔涵左臉上,她順勢一倒,整個人橫躺在地,沒了動靜。
「幹!就會裝死!」
潘達華一邊說著還用力踹了朱柔涵一腳,朱柔涵依舊沒有動靜。
「別以為妳這樣就沒事了,給我等著!」
丟下這句話,潘達華轉身往廁所走去。
潘達華一走出房門,假裝暈死過去的朱柔涵小心翼翼地張開眼睛,確定老公離開之後,拼了命地撐起自己的身體。
朱柔涵試圖將被反綁的雙手,繞過自己的屁股跟雙腳,從後面鑽到前面來鬆綁。
儘管手腕已經磨擦擠壓到破皮出血,屁股與手臂也都痛到感覺快要脫臼了,還是無法把手繞到前面來。
以前明明可以的啊!
還記得自己在學生時代,上體育課的時候曾經跟幾個女同學一起玩類似的遊戲,雙手緊握在腹部前面形成一個環狀,然後雙腳跨過兩手之間,把緊握的雙手繞到身後。
跟現在的差別,只有以前玩的時候是由前往後,現在則是從後到前。
這是第一次,朱柔涵因為生小孩屁股變大,身材也有點發福走樣而感到懊悔不已。
「喔!fuck!」
廁所裡,潘達華紅腫破皮的右手一碰到水立刻感覺到刺痛,哀嚎了起來。
在重賞了朱柔涵十幾個耳光之後,打算到廁所來提水,要把房間裡那個賤人潑醒的潘達華,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也因為打太兇而受傷了。
潘達華將水龍頭的水開到最大,忍痛沖著右手,試圖緩和傷勢。
水聲蓋過了房間裡面,正企圖逃脫的朱柔涵所造成的細微聲響。
聽到廁所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與咒罵聲,朱柔涵不敢想像自己的老公接下來究竟要對她做什麼。
救命!
不要、我不要死!
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朱柔涵忍著好似全身骨頭快要散開的劇痛,一心只想要趕快逃脫,完全不顧自己的手會不會骨折或脫臼,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雙手往前擠。
狗急可以跳牆,情急之下,飆高的腎上腺素讓朱柔涵終於把反綁的手擠過屁股,成功繞到了自己胸前。
這時廁所的水聲突然停止了,朱柔涵瞬間停止所有動作,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驚恐地轉頭看向廁所的方向。
過了一會,才又傳來了陣陣聲響。
冷敷、沖好自己紅腫的右手後,潘達華拿起水桶,打開浴缸的水龍頭開始裝水。
知道潘達華還在廁所,暫時沒有出來的跡象,朱柔涵趕緊將被綁住的手腕舉到嘴邊,用牙齒咬著繩索奮力撕扯著。
我不要死!我還不想死!
朱柔涵極度緊張,眼角泛著涙光,忍著雙手、屁股與左臉的疼痛,絲毫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一步步解開手上的繩索。
由於左臉被打得腫脹出血,光是咬緊繩子都讓朱柔涵痛到要飆淚,每扯一下更是讓她幾乎快昏厥過去。
或許,不麻醉,同時拔光左半邊所有牙齒,也差不多就這麼痛吧。
正當朱柔涵好不容易,終於鬆綁同時,廁所的水聲也停止了。
裝滿了一大桶水,潘達華越想越有氣,三字經又忍不住脫口而出。
用水潑那賤貨也太便宜她了!
吃屎吧妳!
潘達華索性把裝滿的水全都倒掉,解開褲襠,直接小便在水桶裡,打算改拿屎尿去潑朱柔涵。
朱柔涵小心翼翼地探出房門,確定老公還在廁所裡,她立刻趁機奪門而出。
整間屋子裡黑漆漆一片,雖然剛從有燈光的房間跑出來,有點難適應黑暗,但這裡畢竟是自己的家,而且還是朱柔涵自己搬家整理的,因此不需要摸索,朱柔涵也能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該往哪裡逃。
朱柔涵毫不猶豫,直接就往客廳的方向跑去。
飛快跑到了客廳,窗外的路燈與月光,加上眼睛逐漸適應光線,朱柔涵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唯一的希望──大門。
只是客廳裡除了大門之外,還有其他更吸引她目光的「東西」。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房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群不速之客,而這些人更是朱柔涵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的。
在沙發那邊,有一對年輕男女正嬉鬧在一起,而廚房那邊,一個爸爸帶著兩個小孩正在弄晚餐的模樣,餐廳則有另外一個家庭,一家四口一對雙親與兩個女兒就坐在餐桌旁吃著飯。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朱柔涵不記得自己在哪裡看過這些人。
突然,這些人似乎同時感覺到了朱柔涵的存在,紛紛停下手邊的事情。
他們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倏地變臉。
眾人一起冷冷地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朱柔涵。
「給我回來!」
身後傳來潘達華的怒吼聲,朱柔涵轉頭一看,發現人不見了的潘達華,正從臥房走出來。
「不要!不要過來!」朱柔涵叫道。
這時,朱柔涵發現,在潘達華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兩人一路緊跟在潘達華身後。
那一對男女渾身是血,張著白色沒有瞳仁的雙眼,一人一手搭在潘達華肩上。
「不要!」
不敢再多做停留,朱柔涵直直衝向大門,打開大門衝了出去。
由於剛剛潘達華的巴掌全部都打在朱柔涵左臉上,所以朱柔涵的左臉現在腫到連眼睛都被腫塊遮住了。
只剩下右眼可以看得見的朱柔涵,跌跌撞撞地衝到了電梯前,按下電梯,回過頭盯著轉角,深怕老公追上來。
叮咚的一聲,電梯門好不容易打開了,朱柔涵立刻衝進去,按下一樓之後,手指連續敲擊著關門的按鈕。
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朱柔涵死命盯著轉角,就怕那轉角會突然出現老公的身影。
朱柔涵的恐懼感飆到了極點,覺得這個電梯門未免也關得太慢了,真是個不體貼的電梯門,不知道人家現在在逃命嗎?
朱柔涵趕緊推著電梯門,想要幫助電梯門快點關起來。
這時,轉角出現了黑影。
「啊!」
朱柔涵瞬間叫了出來,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一些。
黑影慢慢擴大,眼看那轉角的人就要到了,咚的一聲,電梯門終於關了起來。
朱柔涵鬆了一口氣,她搭著電梯,一路下到了一樓。
電梯慢慢接近一樓,朱柔涵不禁想到,老公會不會走樓梯,已經衝到了一樓,正在電梯門口等著她。
一想到這裡,恐懼感又再度來襲。
叮咚的一聲,好像深夜裡為朱柔涵敲響的喪鐘,讓朱柔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屏住氣息退到了角落,看著電梯門緩緩開啟,身體弓縮起來像是蓄勢待發的弓箭。
電梯門終於完全大開,門外空無一人,只有一條通向中庭的走道。
朱柔涵深呼吸一口氣,咬緊牙關,衝出電梯後,頭也不回地朝中庭衝去。
好不容易衝到中庭,回頭看了一眼,潘達華並沒有追上來。
她臉上掛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的兩行淚水,愣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用盡自己所有力氣,仰著頭大叫了一聲:「救命啊!」
這時她已經顧不得自己全身赤裸,嘴巴也因為半邊臉整個腫了起來而口齒不清,仍然用盡了她最後的力量,大聲地呼救。
遠處的大門口,正在值班的警衛,聽到了朱柔涵的叫聲,走出警衛亭,一看到朱柔涵,立刻朝這邊跑過來。
一看到警衛迎著自己而來,朱柔涵再也撐不下去了,整個人一軟,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朱柔涵,視線剛好可以看到大樓的陽台,這時所有的住戶幾乎都站在陽台上望著她。
或許是聽到自己求救的聲音,所以出來探個究竟,這倒沒什麼,只是真正讓朱柔涵感覺到詭異的是──住戶們的表情。
那是什麼表情?
為什麼他們的表情全都一樣?
沒有好奇與訝異,反而是一種五味雜陳的表情。
朱柔涵只覺得這些住戶的眼神,有說不出的怪。
就好像……在憐憫她一樣。
沒有好奇,卻只有憐憫。
更恐怖的是,這眼神竟然浮現在所有住戶臉上。
這是為什麼呢?
一個裸女滿臉是血地跑出來求救,為什麼他們沒有半點好奇?
──是啊。
朱柔涵終於了解了,但是事實卻讓她無法承受,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意識也跟著模糊了起來。
在暈過去之前,朱柔涵非常清楚一個事實。
原來這些住戶都知道──那房子有鬼!
【7】
急診室裡面,隨處可以聽見病患痛苦的低鳴。
朱柔涵坐在外科急診室外,愣愣地看著急診室外的人們。
深夜的急診室,所有人的表情不是焦急就是痛苦,然而即便自己本身有病痛或者擔心的家人,每個經過朱柔涵身邊的人,還是會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朱柔涵因為左邊臉被老公毆打多次的關係,整個左臉腫得比右臉要大上兩倍,在醫生幫她塗藥包紮之後,整個左臉比右臉還要大上三倍,看起來模樣非常奇怪。
雖然是大難不死,但朱柔涵卻一點開心的感覺也沒有,反而覺得空虛無力。
她愣愣地坐在那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然後心中緩緩地冒出了一點光火。
在這個看起來充滿痛苦與悲劇的急診室中,朱柔涵越來越火大。
她不懂,為什麼她要承受這樣的經歷。
她一生雖然不見得做過什麼好事,但是也從來沒害過人啊!
為什麼她的人生會在這樣的一夜之間,完全被破壞殆盡?
她不能理解,更不能夠接受。
按理說,現在的她應該快快樂樂地在新家展開她人生的另外一段旅程,不應該淪落在這個地方,不應該有這樣的下場。
朱柔涵轉頭看向走廊另一頭的公共電話,過了一會,默默站起身來,步履蹣跚地朝公共電話區走去。
先前由於老公在上班的緣故,所以大部分都是由朱柔涵負責聯絡陳家興,聯絡次數多了,朱柔涵自然也就記得陳家興的電話了。
也不管現在已經是凌晨,朱柔涵拿起公共電話,就按下陳家興的手機號碼。
「喂……?」電話的那一頭,傳來陳家興從睡夢中被吵醒、缺乏生氣的聲音。
電話一接通,朱柔涵緊握話筒,嘴唇不停地顫抖,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喂?請問你哪位?」
身為仲介的陳家興,記下客戶的電話號碼是最基本的,即使是已經完成買賣的客戶,也會保留一段時間,確定一切都沒有問題之後才可能將號碼從電話簿裡刪除。
然而朱柔涵現在是用公共電話打給陳家興的,讓陳家興完全摸不著頭緒,三更半夜的究竟是誰會打電話給他。
正當陳家興感到納悶,想要掛電話的時候,電話另一邊終於有了回應。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朱柔涵反覆說著為什麼,從原本的低聲呢喃到越講越大聲。
許多在急診室外面的人,紛紛轉頭看向公共電話區。
只是現在的朱柔涵因為左臉腫脹,導致說話含糊不清,聲音也有些變質,陳家興一時之間也認不出她的聲音,更搞不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所以無法做出回應。
終於,朱柔涵再也忍不住,對著話筒大聲尖叫。
「為什麼!」朱柔涵尖叫道:「我家破人亡了!你知道嗎?就為了那麼一點錢!你還是不是人啊!」
朱柔涵的厲聲尖叫,讓急診室立刻陷入一片混亂。
所有人紛紛朝朱柔涵這邊看,幾個靠她比較近的醫護人員,也都上前來關切。
「對不起,小姐,這裡是急診室,請妳降低音量,不要那麼激動。」一個護士對朱柔涵說。
「走開!」朱柔涵用高八度的聲音,怒斥著前來制止她的護士。
護士靠過去,正打算再好好地跟朱柔涵溝通,誰知道朱柔涵突然伸手,用力推了護士一下。
「叫妳走開妳聽不懂嗎!」
眼看朱柔涵失控對護士動手,保全與幾個壯碩的醫護人員一擁而上,將朱柔涵整個人扛起來,話筒也因此從朱柔涵手中掉落。
即便被幾個壯漢給扛起來,朱柔涵仍然死命瞪著話筒,對著話筒大叫:「那明明就是凶宅!鬧鬼了你知道嗎?賣這種房子給人,你都不怕有報應嗎?」
為了迅速平息這場騷動,幾個壯漢將朱柔涵扛離急診室,一路朝警衛室扛去。
朱柔涵死命地掙扎,又是扭動身子,又是試圖想要踹開這些架著她的醫護人員。
幾個醫護人員隨後趕來,幫情緒亢奮的朱柔涵打了一針鎮定劑之後,朱柔涵才稍微安靜下來。
【8】
被注射了鎮定劑的朱柔涵,即便有很強烈的睡意襲來,仍然不敢輕易睡去。
她害怕當自己閉上雙眼,再度睜開的時候,又會被五花大綁、全身赤裸,彷彿待宰的動物般,等著被人宰殺。
當然,此刻的她非常清楚,那個想殺害自己的人已經不是她的老公潘達華了。
真正想要殺害她的,並不是自己的老公,而是那間房子,那間「凶宅」。
朱柔涵心中有著複雜的心情,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應該已經凶多吉少了,她為小嫻感到悲哀,對那間凶宅感到極度恐懼,至於對那個賣這間凶宅給他們的陳家興,她則有濃重的恨意。
恐懼、哀傷、怨恨,在鎮定劑的催化下,不停輪流佔據著朱柔涵的心。
朱柔涵一會流淚,一會嚇到發抖,一會又不甘心地哀號著。
由於剛剛大鬧急診室的關係,被扛到警衛室注射了鎮定劑之後,被人綁在病床上,安置在臨時病房裡。
此刻的朱柔涵動彈不得,所能做的只有在病床上不停的掙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朱柔涵感覺有人走進來了。
可是意識模糊的她,就連視線都看不清楚了,只能依稀看到一點身影的輪廓。
「放……開……我,」朱柔涵口齒不清地說:「放……開……我。」
人影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走到朱柔涵床頭。
朱柔涵很清楚地感覺到病床在移動,可是卻不知道自己要被推到哪裡。
「你們……要……把我……推到哪裡?」朱柔涵模糊地問著。
但是人影卻仍然沒有回應。
在朱柔涵模糊的視線中,她彷彿看到燈光從眼前掠過,然後好像看到明亮的星空。
朱柔涵不知道自己被人這樣推著走多久,可能是一分鐘,也可能是一小時,時間的概念在鎮定劑的效力之下變得錯亂。
朱柔涵雖然盡力抵抗著藥效,試圖保持一點清醒的意識,卻仍不敵睡魔的侵襲,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直到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才又試圖撐開自己沉重的眼皮。
在一片昏暗的環境之中,她感覺到一種熟悉的味道。
這裡是哪裡呢?
印象中自己好像被人推著病床,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路。
她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濕潤一下自己乾澀而模糊的雙眼。
終於看清楚眼前的那一片白色天花板,以及崁在天花板上面的燈泡。
嗯?
朱柔涵感到疑惑,眼前這片天花板與燈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眨了眨眼,仔細看了一下。
沒錯,這片天花板她非常熟悉,這正是朱柔涵剛剛死命逃出來的地方,也就是他們夫妻倆最近才搬過去的新家,那間凶宅的天花板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朱柔涵感到頭皮發麻,勉強撐起頭來看了一下四周。
沒錯,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連人帶床一起被推回了自己的新家。
就在朱柔涵大感驚訝的同時,一個人影浮現在她的床腳旁邊。
朱柔涵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影不正是自己的老公潘達華嗎?
潘達華陰冷地笑著對朱柔涵說:「歡迎妳回家。」
潘達華說完後,頭上冒出了一道道紅色的血液。
與此同時,潘達華身後也出現了先前朱柔涵在客廳看到的那些人。
「不要!不要!」
朱柔涵的尖叫聲,成為她在人世間最後的迴響。
她將永遠不會離開這個「家」,就好像甜蜜的家庭最後所唱的那段歌詞一樣。
【9】
警方接獲報案之後,趕到了潘達華家中,卻只在裡面發現燒過的木炭火爐,以及那條用來塞住門縫的浴巾。
雖然在主臥房內,採集到了朱柔涵的血液,卻遍尋不著主人潘達華以及兩人的女兒潘紫嫻的下落。
警方調閱了監視器畫面,只有看到潘達華回家的身影,卻沒有找到潘達華與潘紫嫻離開的畫面。
當警方趕到醫院,想要找朱柔涵的時候,原本應該被綁在病床上的朱柔涵,竟然也與病床一起都消失不見了。
據兩個守在門口的保全供稱,兩人將朱柔涵安置到病房後,就一直守在門口等待警方到來,沒有離開過。
對於朱柔涵是怎麼在注射了強效鎮定劑的情況之下,帶著病床一起逃離醫院,一直到現在都還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