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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計畫在任凡的腦海中孕育而生,或者,可以說是一場戰爭。

雖然這場戰爭,任凡還不確定自己的輸贏,不過他可以確定一件事情。

這將會是自己的──最後一戰。

 

 

第一章 死神印記

1

任凡死了。

那個名震天下的黃泉委託人謝任凡,竟然就這樣死了。

黃泉界的鬼魂們口耳相傳著,大約在兩個月前,黃泉委託人謝任凡與君臨黃泉界的帝王──蒼穹之瞳安東尼進行了一場大戰。

任凡雖然打倒了安東尼,但是因為重傷之故,任凡最後也回天乏術。

然而,最讓鬼魂們動盪不安的是,在打敗了安東尼之後,任凡開啟了黃泉界最具盛名的「潘朵拉之門」。

這扇門在黃泉界中,與地獄齊名,也是西方黃泉界最富盛名的一扇門。

西方的鬼魂們就有句俗話說:「寧可入地獄,也不走入潘朵拉之門。」

相傳,在那扇潘多拉之門背後,有許許多多讓人難以想像的恐怖鬼魂。

而就在任凡打敗安東尼的那天,這扇禁忌之門被打了開來,整個黃泉界,頓時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風暴之中。

萊茵河畔的懸崖邊,這裡有一座被人遺忘的城堡。

曾經,在過去的幾年中,這裡有過它最風光的時刻。

絡繹不絕的鬼魂與許多在這裡盤據定居的鬼魂,讓這座城堡熱鬧至極。

雖然這麼說或許很奇怪,但是這裡的確因為這些鬼魂而充滿了活力與生氣。

然而,在任凡死後,這裡再度回到了它過去應有的面貌。

不再有任何鬼魂造訪此地,而原本盤據的鬼魂,也隨著時間越來越少。

看著空蕩蕩的城堡,就連馬可波羅都不禁感嘆世態炎涼。

這裡曾經是如此的熱鬧,但是現在卻是如此的淒涼。

聚集在這裡的鬼魂們都知道,任凡是被誰害死的。

它們都知道,任凡明明就打贏了君臨黃泉界的霸主蒼穹之瞳安東尼。

跟黃泉界上盛傳的,任凡是跟安東尼同歸於盡不同。

但是,這也改變不了任凡死亡的事實。

或許對任凡來說,有這樣的句點也算是氣派了。

畢竟再怎麼說,與黃泉界的帝王交戰而亡,死在戰場之上,總比被一個女人拿著炸彈要脅,最後兩人一起墜落萊茵河同歸於盡要來得好吧?

對那些集中在這裡的鬼魂來說,既然任凡死了,聚集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結果就在任凡死後的短短幾天之內,原本熱鬧非凡,這座黃泉界最有名的城堡,就只剩下馬可波羅一個了。

這幾天,馬可波羅每天都會飄入萊茵河,他希望可以找到任凡的屍體或靈魂。

對馬可波羅來說,任凡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他不會跟那些鬼魂一樣,在這種時刻遺棄自己最好的朋友,就算任凡變成了鬼,他們的友誼還是可以繼續。

可是,每天搜尋的結果總是讓馬可波羅失望。

然而萊茵河是如此的大,支流繁雜,就算多給馬可波羅一百年的時間,恐怕都沒有辦法搜完。

今天,在經過了一整天的搜索之後,結果還是讓馬可波羅失望。

回到這座已經變成廢城的城堡,馬可波羅更顯得無力與心酸。

雖然早就知道,一旦任凡不在了,這座城堡自然會有這樣的一天,可是在短短不到幾天的時間,大家就鳥獸散光了,還是讓馬可波羅感覺到鬼情冷暖。

難道任凡對大家的意義,真的就只有黃泉的委託人嗎?

難道這世間真的沒有真感情了嗎?

人跟人,不,鬼跟人之間,就不會出現不離不棄的精神嗎?

對於這些鬼魂們的無情,馬可波羅雖然感到心寒,但是現實不就是如此嗎?

「唉──」馬可波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鬼魂沒有實體不會疲累,但每當想到這裡再加上遍尋不著任凡,馬可波羅就感到心力交瘁。

正準備進入城堡之中,好好休息一晚之後,明天再繼續搜索的馬可波羅,突然感覺到不太對勁。

猛一回頭,身後遠遠的叢林之中,有種熟悉的感覺。

是誰?

一開始還以為是那些無情的鬼魂們,有一、兩個良心發現,所以跑回來了。

可是那熟悉的感覺卻是越來越濃烈,讓馬可波羅的頭越側越歪。

這感覺……

不是……

任凡嗎?

果然在馬可波羅這麼想的同時,叢林的出口緩緩地浮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衣衫襤褸,手上還緊緊抓著一根木頭當拐杖,一拐一拐地朝城堡而來。

雖然外觀極為狼狽,但是馬可波羅非常確定,這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朋友。

──真的是任凡!

看見的瞬間,馬可波羅整個愣在原地。

想不到任凡不但真的回到了城堡,而且更重要的是,任凡還活著。

馬可波羅的淚水在眼眶裡面打轉,喃喃地說道:「還活著,他竟然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馬可波羅話才剛說完,只見任凡雙腳一軟,整個人就倒在地上。

「阿咧!」

想不到自己還在慶幸任凡還活著,他立刻就倒下了。

馬可波羅見狀,趕緊衝過去。

任凡一臉慘白,全身冒著汗,一臉痛苦萬分地躺在地上。

「任凡!」馬可波羅叫道:「任凡你沒事吧?發生什麼事情了?」

「水……」任凡緊閉雙眼痛苦地說:「給我水……」

聽到任凡這麼說,馬可波羅一懍。

印象中在跟安東尼交手之後,對黃泉界的鬼魂來說,任凡不只是瞎了,還聾了。

不管任何鬼魂跟他說話,他都聽不到,也因此斷了一切與黃泉界的連結。

「任凡你聽得到我講話了嗎?」馬可波羅激動地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任凡在地上勉強地點了點頭說:「知道,廢話很多的馬可波羅。」

「對!對!」馬可波羅先是一臉興奮,然後才意識到任凡話中的諷刺,垮下了臉說:「是……關心你的馬可波羅。」

痛苦的任凡用手指著嘴巴,示意要馬可波羅幫他拿水。

馬可波羅看到了才想起來叫道:「對!拿水!你先在這邊躺一下,我去城堡裡面拿水。」

馬可波羅說完快速回到城堡,過了一會之後,果然用杯子裝來了滿滿一杯水。

任凡接過之後,一口將水飲盡,彷彿好多天沒有喝到水的模樣。

喝完水的任凡,頭一仰,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看著任凡身上穿的衣服,馬可波羅不解地想著怎麼會破爛成這樣呢?

從外觀看起來,身上的這件衣服的確是任凡墜落萊茵河時所穿的衣服。

馬可波羅擔心任凡身上有傷,必須趕快處理,於是將任凡的衣服掀開來,馬可波羅側著頭,看著任凡裸露的胸膛。

在任凡的胸膛中央,有一處彷彿是藍色胎記的汙漬。

先前任凡被紅龍之眼的傳人飛燕打傷的時候,馬可波羅有幫小憐、小碧一起處理傷口,當時也看過任凡的胸膛,不過他印象中並沒有看到這片有點像是胎記的汙漬。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馬可波羅總覺得自己在哪裡看過這樣的汙漬。

那顏色因為極為模糊,所以馬可波羅倒也不以為意。

順眼再往下,馬可波羅終於看到了重點。

在任凡的腹部,有個散發著黑氣的痕跡,直直的一小條,看起來倒有點像是手術的痕跡。

馬可波羅側著頭看了又看,皺了皺眉頭後,突然內心一懍。

………不會吧!

一個恐怖的推測浮現在馬可波羅的腦海裡。

為了證實這個推測,馬可波羅將任凡翻過身來,他將任凡後面的衣服也掀開來。

果然,在背後相對的位置上,也有同樣的一痕。

看到這一痕,馬可波羅嚇到整個人跳起來了。

這是……

為什麼?

原本沉浸在任凡還活著的喜悅心情,此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馬可波羅來說,這比知道任凡死了還糟糕!

畢竟如果這東西真的是馬可波羅所知道的那個東西,那麼馬可波羅還寧可希望任凡就這樣死掉還比較好一點。

馬可波羅看著任凡,驚恐的表情全部都寫在臉上。

他完全無法想像與猜想,為什麼任凡的身上會有死神印記。

 

2

──兩個月前。

「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任凡對安東尼這麼說之後,縱身一跳,抱著安東尼從四樓高的城堡往下墜。

當時,任凡就是這樣解決掉了安東尼。

想想也真是諷刺到了極點啊。

想不到在過了幾天之後,自己也會在同樣的情況下,被一個女人抱著,從城堡高樓摔下來,掉入萊茵河中。

任凡在小憐、小碧的救助之下,保住了一命,恢復了聽力,但是雙眼仍然是看不見的情況。

摸著山壁走在萊茵河支流的河谷中,任凡不禁這樣自嘲著。

之前小憐、小碧在與任凡對戰的時候,身上也受了重傷,一時之間還沒有完全痊癒。

所以雖然救到了任凡,卻無法幫任凡從山谷中脫身。

反正三人也不急,沿著萊茵河往上,順便養傷。

歐洲之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任凡也找到了自己母親的魂魄,順利將她給救了出來。

雖然未能見到母親一面、聽到母親的聲音,但是對任凡來說,這樣已經足夠了。

於是,任凡跟小憐、小碧決定脫出山谷後,就要回去台灣。

三人一連在溪谷之中,走了半個月。

任凡只靠著小憐、小碧幫他蒐集來的食物渡過這段日子。

今天小憐、小碧又出去覓食,任凡自己一個人摸著山壁,繼續沿著河道向東走。

這些日子,任凡已經逐漸適應看不見東西的生活。

至今,任凡仍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他的視力受損。

但是或許是靈力比一般人還要強的關係,任凡很快就習慣了這看不清楚的日子。

即便是身處在黑暗之中,他還是可以感覺到小憐、小碧,除此之外,他也透過了嗅覺與觸覺,勉強勾勒出四周環境的一點線條。

任凡就這樣一個人摸著山壁,勉強地沿著河流,走在山谷之中。

前幾天有聽小憐說過,似乎再走個幾天,就有機會脫出山谷。

在前面的地方,有個比較平坦的斜坡,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可以從那邊離開山谷。

雖然到了上面,還是一片森林,與道路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但至少比較靠近有文明的地方了。

一旦回到文明的世界,回家就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任凡摸著山壁,緩緩地向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一種奇怪的感覺襲上了心頭。

他感覺到一個來自靈界的人,出現在自己的前面。

雖然雙眼看不見,不能像過去一樣,一眼就看出對方的屬性是白靈、紅靈還是其他的,但是光憑感覺,那股強大的力量,任凡非常肯定眼前的這個,一定是黑靈,而且還是能力異常強大的黑靈。

任凡停下了腳步,沉下了臉將頭轉向對方所在的地方。

「……你是誰?」任凡問。

耳中傳來的是潺潺的流水聲,偶爾夾雜著些樹葉相互摩擦的聲音,窸窣作響。

對方沉默了一陣子之後,緩緩地說:「我是什麼人不重要,倒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不得了的事情嗎?」

對方這一問,可真問倒任凡了。

對任凡來說,過去他做過了多少對自己來說是小意思的事情,卻對很多人來說確是不得了的大事。

天曉得對眼前的這個黑靈來說,什麼樣的事情是「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任凡當然也知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的道理,在小憐、小碧不在,自己雙眼又看不見的情況之下,不適合跟這樣的凶靈對立。

「有正確答案嗎?」

任凡知道對方心中一定有答案,不然不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樣說。

他也懶得猜了,索性直接用問的。

對方又是沉默了一會之後,才壓低著聲音說:「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任凡聽了,挑起眉說:「你不是說你是誰不重要嗎?」

聽到任凡這麼說,對方又陷入沉默,但是任凡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那股不安又充滿威力的靈氣,有越來越強大的趨勢。

在一陣沉默過後,對方強壓著怒氣說道:「我是死神。」

任凡因為雙眼看不見,所以自然看不到站在他眼前的這個黑靈,身上不但披著一件大黑披風,手上還拿著一把大鐮刀。

「呼──」聽到對方是死神之後,任凡突然鬆下了原本緊繃的肩膀,一派輕鬆地說:「早說嘛,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充滿怨念的惡靈。」

對任凡來說,死神就是西方的鬼差,換言之就是地獄的使者。

他們有必須遵守的規則,比起那些見人就殺的惡靈來說,他們也算是比較好掌握的一群鬼魂。

更何況,鬼差的世界跟任凡的世界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可以的話,還能夠彼此合作,各蒙其利。

但是對死神來說,這樣的反應大出死神的意料之外,他仰起了頭,黑色頭罩底下一對大眼凝視著任凡。

從來沒有見過任何活人,在聽到自己是死神之後,還能「鬆一口氣」的。

「我再問你一次,」死神握緊了手上的鐮刀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不得了的事情嗎?」

「我也說了,」任凡搔了搔頭說:「我做過很多事情,但是也有很多是跟我無關,既然你心中有正確答案,你不如就直接跟我說,如果是我做的,我會老實承認的。」

兩人之間又是一片沉默。

即便是死神,這傢伙也真是太不健談了,也很容易搞僵氣氛,實在是……

就在任凡這麼想的時候,死神口中說出了一個任凡從來沒有聽過的名詞。

「潘朵拉之門。」

「啊?」任凡一臉狐疑地說:「那是什麼?」

「你打開了潘朵拉之門。」

「什麼?」任凡挑起眉毛,搖搖頭說:「我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打開啊?」

「你不承認?」死神淡淡地問。

「不是不承認,」任凡皺著眉頭說:「我是真的不懂你的意思。」

死神聽了,身子向後退了一點,突然揮動手上的大鐮刀,由下往上直直朝任凡的腹部揮去。

不要說任凡現在看不見,就算看得見也不見得來得及反應。

死神手上那把黑色的大鐮刀,刺穿了任凡,鐮刀從腹部刺入,從後背中央刺出。

「現在……」死神冷冷地說:「你應該聽得懂我的意思了吧?」

死神將鐮刀抽拔了出來,任凡的腹部沒有噴出血來,只留下一道刀痕,不住地冒著黑氣。

任凡倒在地上,張大了嘴想要嘔吐,卻吐不出半點東西。

強烈的劇痛讓任凡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痛苦地在地上掙扎。

死神低下頭來對著任凡說:「你……被標記了!」

 

3

城堡的主臥室內,任凡躺在床上。

小憐、小碧與馬可波羅站在床邊,三人均是一臉憂慮地看著任凡。

幾天之前,就在兩人外出覓食的時候,任凡似乎受到鬼魂的襲擊,等到兩人回到任凡身邊時,任凡已經倒在地上,腹部與背部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就有現在所見到的黑色傷痕。

雖然任凡沒有死,但是身體卻因為這樣十分虛弱。

三人好不容易脫出了河道,回到了森林,眼看古堡就在面前,因為任凡吵著要喝水,兩人幫他去找水,任凡自己回到了古堡,就暈過去了。

在馬可波羅的解釋之下,小憐跟小碧才知道那天找上任凡的,很可能就是死神。

「馬可波羅大哥,」小憐對馬可波羅說:「你就跟我們解釋一下,到底什麼是死神印記吧。」

「唉,」馬可波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那是死神的一種記號。西方的死神跟東方的鬼差差不多,其實做的就是相同的工作。帶著往生者的鬼魂,到地府或地獄去接受審判。」

馬可波羅是個縱貫古今,橫跨東西方文化的鬼魂,對於這些古老的傳說與風俗瞭若指掌。

「人的死法,關係到他成為鬼魂後是哪種身分,這點不管東西方都一樣,差別只是前往的地方不同而已。」馬可波羅看著任凡說:「簡單來說,是枉死還是天命已至,這關係到死神會不會找上你,這些規則我想妳們兩個應該非常熟悉。」

小憐與小碧點了點頭,的確這點不管是東西方來說,都是一樣的。

天命還沒有到的人因為自殺或其他原因而死亡,是最常見滯留人世間的典型鬼魂。

為了收容這些鬼魂,東方還有枉死城這種地方。

「然而被死神標記,卻是在這兩者之外。」馬可波羅一臉沉重地說:「簡單來說,被死神做了記號的人,等於直接被宣告死亡,不管你的天命還有多久。」

兩人聽到馬可波羅這麼說,一起沉下了臉,互看了一眼。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馬可波羅搖搖頭說:「最慘的是由於這個死法,不屬於正常的輪迴程序,所以被死神標記到的人,死亡後,會成為死神永遠的奴隸,永世不得轉生。」

的確,對早就已經看透死後世界的任凡,或者是本身已經生活在死後世界的小憐、小碧來說,有時候死亡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一件事情,但是真正嚴重的,正是馬可波羅現在所說的事情。

──即便死後,也必須永生永世成為死神的奴隸,不得超生。

「還有更糟糕的,」馬可波羅緊閉著雙眼說:「對那些膽小怕事的鬼魂來說,死神印記這種東西就好像瘟疫一樣,雖然不會傳染,但是死神印記等於是一種宣告。任何鬼魂如果幫助了他,就等於跟死神過不去。」

剩下的就算馬可波羅不說,小憐、小碧兩人也能想像。

不管對活人還是遊蕩在人世間的鬼魂來說,死神帶來的只有死亡與絕望,不會有任何人跟鬼,會想要得罪死神。

換句話說,一向在黃泉界非常吃得開的任凡,這下簡直就是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就算任凡暫時保住了一命,這樣的標記也代表了,任凡可能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以黃泉委託人的身分在黃泉界打滾了。

「一般來說,」馬可波羅皺著眉頭說:「死神印記已經成為了一種傳說,畢竟不管是哪個世界,都會有需要共同遵守的紀律與規則。基本上死神是不會隨便動用這印記的。在我有印象以來,還沒見過有任何人或鬼被標記過,按理說只有得罪死神的人,才會被死神烙上這樣的標記。」

小憐跟小碧聽了之後,面面相覷,她們實在不知道任凡什麼時後跟死神有過過節了。

「凡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得罪了死神?」小碧問馬可波羅。

「應該就是……唉,」馬可波羅沉重地嘆了口氣說:「潘朵拉之門。」

兩人聽馬可波羅這麼說,都是皺起了眉頭一臉疑惑。

「那到底……」熟悉的聲音從三人後面傳來:「是什麼鳥東西啊?」

三人回頭,只見任凡已經清醒過來,坐起身來。

聽到任凡這麼問,馬可波羅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任凡。

怎麼會……任凡本人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4

法國郊區的一座古堡。

這裡曾經是一個神祕組織滅龍會的根據地,但是在一個月之前,這個神祕的 組織被任凡與另外一個來自東方的男子江飛燕給瓦解了。

而任凡正是在這座古堡之中,與君臨天下,號稱西方黃泉界最厲害的男人安東尼,進行了對決。

雖然任凡最後成功打倒了安東尼,但是雙眼也在這場戰鬥中,因為不明的原因而失明。

任凡跟著小憐、小碧與馬可波羅再度造訪了此地。

在經過了那場大戰之後,古堡已經被封鎖線給圍了起來。

經過警方最後的調查,兇手當然正是那位近來在歐洲連續犯案的恐怖份子,江飛燕。

雖然任凡知道,這並不是事實的真相,但是也沒有必要為飛燕做任何事情,因為任凡非常清楚,一般的警察,是不可能抓得到飛燕的。

雖然在一個月前,任凡被飛燕震出窗外,墜落萊茵河之中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飛燕了。

不過任凡相信,飛燕只是踏上了另外一條旅程,他甚至有種兩人在未來一定還會重逢的感覺。

在三人的協助之下,任凡躲過了留守的警方,穿過了封鎖線,進入了古堡。

穿越了古堡的中庭,這裡還散落著一副被炸爛的棺材,四處可以見到爆炸過後的痕跡。

走到內廊,到了大廳,地板上彷彿街頭藝術般,畫滿了人型,由此可知當時的死傷有多麼慘重。

任凡跟三人一起再度來到了位於西塔上層的房間。

原來,這就是潘朵拉之門啊。

摸著這扇大開的鐵門,任凡苦笑了出來。

想不到,這扇囚禁著任凡母親靈魂的大門,竟然就是死神與馬可波羅口中所說的潘朵拉之門。

「沒有人知道這扇門到底是誰建造的,」馬可波羅說:「只大略的知道,大約在一、兩百年前,西方的黃泉界就開始謠傳關於這扇門的事情。」

「這扇門該不會是死神建造的吧?」小憐皺著眉頭說:「不然為什麼凡開了這扇門,死神會這麼生氣?」

「是不是死神建造的我不知道,」馬可波羅搖搖頭說:「可是這裡面關的鬼魂,有很多都是死神通緝多時的重大鬼魂,其中當然也不乏一些威力強大的凶靈,現在全部都因為這扇門被開啟而重返人間。如果真的要我說,我看多半就是這個原因吧。」

任凡摸著門,彷彿沒有聽到馬可波羅說的話。

畢竟不管怎麼說,就算知道為什麼得罪了死神,對眼前的情況還是一點幫助也沒有。

「開都已經開了,」小憐噘起了嘴說:「不然現在關起來可以補救嗎?」

小憐說著說著,走到了門邊,伸出手來,作勢就要將門給關起來。

小憐的手伸到一半,就被一旁的小碧給抓住,小憐開口想要詢問,但是瞬間也變了臉。

不只有小憐、小碧,就連一旁的馬可波羅與任凡,這時臉上的表情都起了變化。

除了任凡之外,其他三人一起望向門口,與此同時門口的地板上冒出了一陣黑煙。

煙霧來得又急又快,很快就包圍了整個門口。

在煙霧之中,一個手持鐮刀、穿著黑色斗篷的黑影從這一陣黑霧中緩緩地走了出來。

不需要多做介紹,眾人也非常清楚眼前是什麼情況。

──死神駕臨了!

 

5

現在是大白天,有著一整片窗戶的光線,投射在地板上。

但是死神所在的空間,卻彷彿黑暗才是一種「光線」,可以驅走任何光亮,導致整個房間都籠罩在昏暗中。

小憐、小碧不自覺地朝任凡靠過去,馬可波羅兩眼發直,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不敢有絲毫動作。

「如何?」死神對著任凡說:「你還想要否認嗎?」

「不,」任凡平靜地說:「我現在才知道這是潘朵拉之門。」

「這是你的脫罪之詞嗎?」

任凡聳了聳肩。

他的確是不知道,不過他也非常清楚,這些都不重要了,畢竟如果要更明確的來說,開門的人根本就不是任凡,而是飛燕。

但是飛燕是在任凡的要求之下才打開的,這點任凡當然最明白不過。

如果想要脫罪的話,任凡大可以告訴死神,門不是他開的,但是任凡不可能這麼做。

對他來說,飛燕是自己的戰友,兩人曾經一起聯手對抗過滅龍會。

更重要的是──就算任凡知道它是潘朵拉之門,他也仍然會打開這扇門,因為任凡母親的靈魂就困在這扇門之後。

「既然你本人也承認了,」死神緩緩地說:「那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聽到死神這麼說,小憐、小碧瞬間沉下了臉,一個閃身擋在任凡的前面。

雖然看不到,但是任凡仍然可以感覺到小憐、小碧的動作。

任凡非常清楚,就算是還沒感化之前的兩人,要跟死神交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更何況現在兩人沒有了以前的威力,身上還帶著兩個月前跟任凡拼鬥的傷勢。

「妳們兩個退下。」任凡沉著臉說。

兩人聽到任凡的話,互看一眼,卻不願意這樣退下。

「妳們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任凡板著臉說:「退下,拜託妳們。」

任凡不希望兩人為了自己跟死神動手,因此希望兩人退下,兩人當然了解任凡的意思。

等到小碧、小憐退到自己身後,任凡才抬起頭對著死神說:「門,終究就是要被人打開的,不然直接弄成牆不就好了。」

的確,鬼魂可以穿牆,根本不需要門,只要有個可以封印它們的空間就行了。

只是想不到任凡面對死神竟然還是這樣暢所欲言,讓一直定在旁邊不敢妄動的馬可波羅也瞪大了雙眼。

「我的母親,」任凡繼續說:「並不是壞人,更不是惡靈,她也在門裡面,這是我打開這扇門唯一的原因。」

然而死神根本不管這麼多,緩緩地搖著頭說:「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打開這扇門,我只知道門是你打開的,你就要付出代價。」

雖然任凡非常清楚,死神的目的不是要他死,不然其實死神早就可以弄死他了,但是他也不是個不識時務的人。

「你想要怎樣?」任凡皺著眉頭說。

「恢復原狀。」死神冷冷地說:「這扇門裡面原本關著很多地獄通緝多年的罪犯,現在你讓它們自由了,不知道會惹出多少事情,所以你必須負責把它們抓回來。」

果然,任凡一開始就知道,死神打的如意算盤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天曉得這些鬼魂有多凶猛,被通緝的又有多少隻。

不要說別的,光是憑任凡現在的狀況,說不定不用是黑靈,就連稍微凶狠一點的鬼魂都對付不了。

「你身上的就是死神印記,」死神用鐮刀比了比任凡的腹部說:「相信馬可波羅應該已經都告訴你了。」

想不到死神竟然會點到自己的名字,馬可波羅的魂差點就被嚇飛了,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

「從現在開始,」死神晃了晃鐮刀說:「你的生命正隨著時間慢慢流失,如果在一定的時間之內,沒有抓到任何一個通緝犯的話,你就會死。」

原來這才是死神的目的,然而對任凡來說,他也大概猜到了死神的目的,所以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過一旁的小憐、小碧就沒有那麼淡定了。

兩人都是苦著一張臉,對死神的這個要求,非常難以接受。

畢竟兩人非常清楚此刻任凡的狀況,光是雙眼失明就讓任凡的生活有了最基本的障礙,在這種情況之下要跟那些地獄通緝已久的凶靈對峙,已經是非常困難了,現在還必須背負著死神印記,成為黃泉界中人人喊打的對象。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想要跟凶靈對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至於,」死神對著任凡繼續說:「被死神標記的對象如果往生了,會有什麼下場,我不知道馬可波羅有沒有告訴你。」

這點馬可波羅的確有提到過,也因此除了任凡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一臉凝重的神情。

「被死神標記的對象,」死神若無其事地說:「一旦死亡了,就會脫離輪迴,永生永世都是死神的奴隸。」

雖然已經知道,但是再次從死神的口中聽到這樣的事實,還是讓眾人感覺到震撼。

然而,即便是現在,任凡仍舊一臉平靜,彷彿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事不關己的模樣。

任凡緩緩地仰起了頭,朝著死神的方向說:「你叫什麼名字?」

「嗯?」想不到任凡會突然問自己的名字,死神頓了一下說:「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死神就可以了。」

「哼,」任凡冷笑道:「死神那麼多,總需要有個辨識的方法吧?還是說……你怕了嗎?怕我知道你的身分?」

「一二九,」死神被任凡這一激,立刻回應道:「我的編號是一二九。另外給你一個忠告,跟我說話,最好小心一下你的態度,我的脾氣不是很好。」

任凡張開口,正想要說什麼,但是卻突然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就像當時死神用鐮刀刺穿自己腹腔的那種感覺。

任凡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小憐、小碧一看,慌張地過去想要扶住任凡。

死神一二九冷哼了一聲說:「相信我,這還只是剛開始,到後來你反而會希望乾脆一死了之。」

過度的疼痛讓任凡無法回應,只能抱著自己的腹部。

「一旦你死了,」死神一二九說:「你的靈魂就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我的奴隸。」

眼看任凡就快要痛到暈過去了,無奈這樣的情況,小憐、小碧也沒辦法幫助任凡。

「如果你不想要繼續這樣惡化下去,」死神一二九冷冷地說:「就趕快找到其中一個凶靈,將它制伏之後交給我,我會讓你暫時保住一命,並且讓死神印記重置。」

那股巨大的疼痛感,就好像會擴散的病毒般,爬滿了任凡的全身,此時的任凡已經痛到在地上打滾了。

不只有腹部,就連全身各處都彷彿快要裂開來般的疼痛。

死神一二九的身邊再度冒起了黑煙,緩緩地包圍著死神。

「你會後悔的……一二九,」躺在地上的任凡,痛苦萬分地說:「我可是……謝……任……凡……啊。」

任凡說完,頭一仰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死神冷哼了一聲後,消失在黑煙之中。

不一會,黑煙散去,整個房間裡面,只剩下小憐、小碧與馬可波羅三人互相對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6

彷彿做了一場很漫長的夢,但是卻完全記不清楚夢裡面的內容。

任凡緩緩地張開雙眼,然而,世界卻仍然是一片黑暗。

總需要一點時間,才會想起來自己雙眼失明的事情。

「醒了,」耳邊傳來馬可波羅的聲音:「任凡醒了。」

「凡你還好吧?」從聲音可以聽得出來問的人是小碧。

任凡沒有回答,只是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兩個月前在這裡打開門的時候,任凡的雙眼就已經完全看不見東西了。

即便如此,當時的他仍然感覺有許許多多的鬼魂與自己擦身而過。

只是當時的任凡做夢也想不到,那些鬼魂全是在地獄裡惡名昭彰的恐怖凶靈,原本以為那些都跟自己的生母一樣,只是被困住的可憐靈魂而已。

畢竟如果真的有大量的凶靈,即便是任凡可能也無法全身而退吧。

或許是因為身邊有一個紅龍之眼的傳人江飛燕吧?

因為體質的關係,飛燕的身體屬於絕對陽氣,所以鬼魂們看不見他,相對地當然也不敢靠近他。

當時那些凶靈之所以沒有伸出它們凶狠的利爪,攻擊任凡,很可能就是受到飛燕的影響。

當然這些都是任凡自己的推測,也或許它們只是因為被關了上百年,好不容易脫困了,第一件事情當然是離這扇門越遠越好,如此而已。

畢竟那些鬼魂為何會若無其事的離開,對任凡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想想命運也真是作弄人,本來還打算在離開河谷之後,要跟小碧、小憐一起回到台灣的……

馬可波羅與小憐、小碧看到任凡醒過來沒事之後,知道任凡正在思考接下來的路,所以都靜靜地在一旁等待任凡理出一點頭緒來。

「小憐、小碧,夠了,」沉默了好一陣子的任凡,緩緩地說道:「妳們去枉死城吧。」

這句話任凡說得輕鬆,但是小憐、小碧聽到卻是一臉訝異。

「啊?」兩人異口同聲,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轍地張大嘴說:「什麼?」

「我……不打算繼續當黃泉委託人了。」

此話一出,不只小憐、小碧,就連一旁的馬可波羅都瞪大雙眼,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妳們應該最清楚,」任凡淡淡地說:「打從一開始,我成為黃泉委託人的目的就只是救我母親而已。」

關於這點,小憐、小碧當然非常清楚,只是兩人沒想到,任凡真的可以這麼放得開,說不當就不當。

「現在,這個目的已經達成了,」任凡淡淡地笑著說:「我也不需要繼續當黃泉委託人了。」

小憐聽到了,眼眶裡面頓時積滿了淚水。

任凡的言下之意,似乎就是在說,因為自己不再當黃泉委託人了,因此也不需要她們了。

這種感覺讓人覺得就好像任凡一開始就只是在利用小憐、小碧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小憐還是一臉擔心,哽咽地問:「你的死神印記……」

「隨它去吧。」任凡冷冷答道。

想不到任凡會如此冷漠,小憐的淚水宛如雨下,不停地流了出來。

「好了,傷人的話我不想多說,但是我是真心希望妳們可以離開。」

即使任凡這麼說,小憐還是忍不住擔心,想要勸任凡至少先度過這次的危機再說,畢竟夫妻一場,她當然知道任凡可能只是意氣用事。

想不到正要開口,一旁的小碧卻阻止了她。

小碧一臉哀傷對小憐搖了搖頭後,用手摸著小憐的頭,安慰著小憐。

在安慰的過程中,任凡仍然是一臉冷漠,無動於衷的模樣。

等到小憐好一點之後,小碧轉向任凡說:「那我們走了,你自己保重。」

任凡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小碧說完之後,與小憐兩人一起消失不見。

等到兩人消失,馬可波羅再也忍不住了。

他作夢也沒想到任凡竟然會是這樣的人。

「難道說,她們兩個對你的意義就只有這樣嗎?」馬可波羅叫道。

任凡聳了聳肩,讓馬可波羅看得更是怒火中燒。

「我看錯你了!」馬可波羅咬牙說:「你不配當黃泉委託人!更不配當我馬可波羅的好友!」

任凡聽了,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

馬可波羅說完之後,惡狠狠地瞪了任凡一眼,眼神中盡是鄙視的目光,過了幾秒之後,整個人緩緩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馬可波羅與小憐、小碧相繼離開之後,任凡緩緩地垂下了頭。

或許,這是個最好的結局吧?

自己已經是半隻腳踏入棺材了,根本沒有必要讓小憐、小碧陪著自己死吧?

想不到到頭來自己連小憐、小碧都留不住,任凡心中的沉重,或許永遠沒有人可以體會。

不過任凡非常清楚,接下來的路,自己必須孤獨地完成它。

任凡仰起頭來,雖然看不見,但是卻可以感覺到透過窗戶射進來的陽光,在臉上殘留下來的溫度。

一個計畫在任凡的腦海中孕育而生,或者,可以說是一場戰爭。

雖然這場戰爭,任凡還不確定自己的輸贏,不過他可以確定一件事情。

這將會是自己的──最後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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